＊上司組，但平常寫的CP是克史可能還是有點傾向。
＊既然趕完了就發吧，不是克勞斯的生日賀文，2018年最後的刀子，不過最後算是…Normal End？
＊爛文筆和OOC，有虐喔。
＊聽著UNCHAIN的AURORA寫的。
《浪跡》
帶著鹹腥氣味的海風吹亂了史蒂芬的捲翹黑髮。
史蒂芬往海平面的方向看去，即將西下的夕陽隱沒在火燒般的雲朵間，海面上反射著橘紅的光芒，波光粼粼。
衰敗的濱海小鎮裡只有老人和孩童居住，美麗的沙灘乏人問津，幾艘簡陋的小船被生著青苔的繩索綁住，隨著潮水載浮載沉。
走在沙灘上，史蒂芬滿不在乎地看著寂寥的景色。他穿著簡單的白色襯衫，脖子上沒有繫著惱人的領帶，鬆開的領口間灌入海風，襯衫像翅膀般拍打，鮮紅的刺青若隱若現。他的袖口捲到手肘，手臂插在口袋裡，寬鬆的長褲隨意繫了條廉價的皮帶，對比他在萊布拉時西裝筆挺的樣子，顯得邋遢許多。
但他果然還是比較喜歡這個打扮。
鞋子陷入沙子中的細碎聲響混在海浪聲中，兩人分的腳步聲。
克勞斯走在他的前方，穿著萬年不變的背心和襯衫，腳步堅定，脊梁挺直，堂堂正正的模樣一如既往，令人忍不住產生追隨於其後的想法，而他本人或許也有著吸引他人的自信。
太天真了吧，像是不知道惡意是什麼一樣。史蒂芬在心裡嘲笑，儘管他一直以來都很清楚。
看著對方緊實的腰盤，連結聰慧頭腦的頸椎，他知道無論哪個位置，憑自己的腳部力道，一擊就可以讓對方癱瘓。
雖然現實層面上來說這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怎樣都不可能。
史蒂芬很突然地停下腳步，蹲了下來，解開皮鞋的鞋帶。那是普通至極的皮鞋，沒有採血口，既無法用來自保，也無法傷害他人，當然也無法把吵雜的海水凍結成一片冰原。他脫下皮鞋後，扯下黑色的襪子，雕刻刺青的白皙足尖裸露出來，踩進了沙中。
沙子帶著獨特的搔癢感穿過指縫。
對史蒂芬來說，赤裸著雙腳代表著毫無防備，但是他覺得很舒服。
注意到史蒂芬沒有跟上，克勞斯停下了腳步，走到他身前，盯著他脫下鞋襪的動作，沉默不語。
「我說啊，你要把我帶到什麼地方呢？」史蒂芬說，腳趾動了動，在沙地上抓下幾道凹痕。
「還沒有想好。」克勞斯說，朝他伸出了手。
史蒂芬沒有理會他的友好或者體貼，逕自站了起來，右手提著塞入襪子的皮鞋。
「那可真是令人困擾呢。」史蒂芬說。
「你有想去的地方嗎？」克勞斯不帶心機地問。
「有啊。」史蒂芬說，他笑著，一派輕鬆，空著的左手食指隨意地指向腳邊的沙地，又或者是潔白的細沙之下，足夠把一個人埋起來的深處。「這裡。」
克勞斯的嘴巴開闔，最終別過了頭。
「請恕我不能同意。」克勞斯說，繼續向前行走。他走得有些急，在沙灘上壓下一行深深的窟窿。
史蒂芬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搔了搔頭，也跟著邁開腳步。
浪潮漲高，拍上沙灘，潮濕的白沙上留下兩人的足跡。
踩著克勞斯的鞋印，或許是走得太快的原因，史蒂芬覺得腳底板有些刺痛。
「生氣了？」史蒂芬問。
「沒有。」克勞斯咕噥。
「我跟不上你。」史蒂芬說。
克勞斯總算是轉身回頭了。他看向雙手舉高，擺出投降姿態的史蒂芬。
「生著悶氣埋頭走路也不是辦法吧？克勞斯。可以回答我一些問題嗎？」史蒂芬說。
「我沒有生氣。」克勞斯複述，面無表情，左手無意識地按住腹部，看起來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你想問什麼呢？」
「很簡單的問題，為什麼要帶走我呢？」史蒂芬笑著說，好像那真是個簡單的問題似地。
海水湧上，淹過了他的腳踝，打濕了克勞斯的名貴皮鞋。他們像是持槍對峙的警匪一樣，誰都沒有動。
「……沒有人能眼睜睜看著朋友接受黑幫私刑而無動於衷的。」克勞斯說出了史蒂芬意料中的答案，眼中沒有一絲迷惘。
「那倒是，對天真單純的少爺你來說，曾經的友人的死亡直播還是太刺激了些。」在克勞斯張口想反駁時，史蒂芬提高了聲音，打斷了他欲脫口的話語。「可是你為什麼不接著把我交給警方呢？我的罪行現在在網路上隨便都能查到，你救我的影片到處流傳，萊茵赫茲一族這下是名譽掃地了。」
克勞斯怔怔地看著面帶微笑的史蒂芬，在他的認知中，笑容應該是喜悅或者討人開心時才會顯露的表情，他完全不能理解史蒂芬為什麼要笑。應該說，他連史蒂芬所說的話語都不能理解。
對他來說，那太困難了。
「那麼你為什麼要跟我走呢？」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克勞斯回以內心的單純疑問，那雙不知汙穢的眼裡映著史蒂芬的身影，明確而清晰。
史蒂芬又笑了。
他轉開視線，看向海面，在這場對峙中狠狠落敗。
「……用問句來回答問句嗎？真是狡猾。」史蒂芬說，踢著淹過腳踝的浪花，有幾分戲水的孩子的天真爛漫。水花飛濺，在他的褲管上落下點點痕跡。「很簡單啊，因為我是很期待制裁的，不是世間的律法，而是你的雙手。你總不會要帶著我逃跑到天涯海角吧？像是爛俗的三流愛情文藝片？」
「制裁？」克勞斯愣愣地複述，裁決無數邪魔歪道的審判者像是第一次聽說這個詞彙一樣。
「沒錯。」史蒂芬說，在他身後，夕陽緩緩地沒入海面，昏暗的光芒讓他的輪廓變得模糊不清，像是隨時都會消失的剪影。「殺了我吧，克勞斯。」
克勞斯看著他，像是想捉住那片虛無的影子一樣，抬起了手，溫暖而溫柔的、屬於朋友的雙手。但看著史蒂芬沒有動搖的冰冷眼神，他的手在半空中停住了。即使是克勞斯也能明白，史蒂芬期望的並不是友誼的手，而是他毀滅一切的拳頭。
「我辦不到。」克勞斯回答，低下頭，放下雙手，他覺得全身的力氣都被這句話給抽乾了。
「克勞斯。」史蒂芬發出醉酒一般的明快笑聲，令克勞斯感到一陣暈眩。「教你生而為人一件重要的事情吧，你不該放過一個罪大惡極的傢伙。」
史蒂芬走到他的身前，抬頭望著他，像是過去輔助他的日日夜夜，但那雙眼睛裡已經沒有任何熱情和執著，是準備好將繩索套上脖頸的囚犯。
刻印著刺青的白皙頸子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像是在催促著克勞斯將雙手按上，扼殺那份鼓動。
「史蒂芬，作為人類，難道就能親手殺害自己的朋友嗎？」克勞斯嗓子乾啞，這還是他第一次背叛他人，背叛史蒂芬。
胃疼得像要吐了。
「你搞錯了一點，克勞斯，人類是會和惡人劃清界線的。」史蒂芬說，像是教導著克勞斯世間的法則般親切，一如既往。「他們並不會再稱那樣的人為摯友。」
夕陽連餘光也消失了，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邪惡”又是什麼呢？史蒂芬。」克勞斯說，那並不是純粹的迷惘，而是控訴什麼般帶著沉痛的哀傷。
「喂喂，你該不會要說我不算邪惡吧？」史蒂芬像是以往受不了克勞斯的任性那樣拍著額頭，露出扭曲的笑容，接著突然地揪起了克勞斯的領口。「你嫉惡如仇的正義到哪裡去了！？」
史蒂芬的鞋子隨著他的嘶吼一起掉落沙地，發出沉悶的響聲，像是他們之間崩壞碎裂的什麼般，散落一地，被海水沖走，什麼也不剩。
「我從來沒說過我是正義，史蒂芬。」克勞斯緩緩地說，魁梧的身軀沒有任何動搖，他捉住了史蒂芬的手腕，稍微使力，就使那雙手腕鬆開了自己的衣服。他像是要傳達什麼語言難以表達的事情一樣，緊緊地握著。「我一直以來都是獨斷地守護著自認的均衡，那不是真理，也不是法律，最多只是我個人的價值觀。」
史蒂芬沒有嘗試掙脫克勞斯，他相當明白雙方的力量差距，所以他只是像個失敗者一樣低垂著頭，發出幾陣悲慘的乾笑。
「你要原諒我嗎？那可是會遠離作為人的正道，會墮落的，像我一樣。」史蒂芬悄聲說，他浸泡在海水裡的雙腿冰冷發軟，但他強撐著沒有跪倒於地。
眼前的男人已經不再是他的信仰了，沒有對他下跪的必要。
「若真如此，那也沒有辦法，不是嗎？」克勞斯說，像是對著鬧脾氣的孩子說話般輕聲細語，但是控制住史蒂芬的力道沒有減輕半分。「畢竟人也不會總是走在正道上的，會走上歪斜的道路，會滑落山谷，這才是人類。是你教我的，史蒂芬。」
史蒂芬的手腕傳來克勞斯手掌的溫度，他覺得自己彷彿是戴上了炙紅沉重的鐐銬。
「……走回原路，苟延殘喘難道不可恥嗎？」垂著頭，史蒂芬虛弱地說，眼前是一片灰暗的沙灘和克勞斯熟悉的鞋尖，似乎還是那雙他曾經耗盡心力追隨的雙腳，但是那雙腳停下了，一路跟著克勞斯的他也只能停下了。
停在這裡。破落的漁村，沉寂的海濱，像是他們到了應許的終點，然而這裡不是他想要前往的地方。
不對，哪裡都不是，已經哪裡都不是了。
「可恥的是想要用自己的死亡來簡單地了結一切，史蒂芬。」克勞斯溫柔地說著殘忍的話語，一如既往地固執己見，緊扣的雙手沒有給予史蒂芬任何逃跑的機會。「我認為活著贖罪才是勇敢的行為。」
「……那可都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未來，我該怎麼贖罪！？」史蒂芬總算是抬起了頭，聲音發顫。他望向克勞斯依然澄澈得可怕的雙眼，那或許是世上最為明亮潔淨的鏡子，映著不知悔悟的罪人，面容扭曲、像是初生嬰兒般哭泣的罪人。
「能贖罪的，史蒂芬，我想好我們要去哪裡了。」克勞斯說，他看向遠方，越過黑暗的夜空和無數的星晨，望向他們的新的目的地。「如果死者有墳墓的話，我們就去墳上獻花；如果死者有遺族的話，我們就去登門謝罪，安排好後事，直到他們的遺族願意諒解；如果他們的遺族還不知道噩耗，就通知他們的死訊；如果沒有家人，就替他們建造墳墓。我們將持續著“贖罪”，直到你能夠徹底面對自己的罪惡，並且原諒自己為止。」
「哈哈哈哈。」史蒂芬沙啞地笑了出聲，眼淚和鼻水不停地流下，他知道自己肯定是無比地醜陋和可笑。「克勞斯，你知道我到底殺了多少人嗎？」
「不知道。」克勞斯直截了當地說，望向他此生唯一的摯友，責任心和道德心比誰都高的、心地善良的友人。「即使你欺騙我，我也不會曉得的，但是我相信你，史蒂芬。」
看著痛哭失聲的史蒂芬，克勞斯像是聖書裡引導迷途羔羊的傳道者，在星光燦爛的天穹之下，以無比寬容的臂彎擁抱著他。
「這會是一段艱辛的旅程吧？但不要擔心，不要害怕，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