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月夜

頭像來自親愛的梵慝太太!超可愛!
開了小號玩耍中。
也許有緣的話會再見到我的(?)

《極樂淨土》-(1)無生法忍 [克史]

*上司組,克史。


*未完,不知道什麼時候填完坑。預定是BE,之後有刀子,請小心慎入。大概會寫個四篇才完結吧?


*雖然標題和某首歌一樣,並不是因為那首歌所以寫的或取名的XD,而是因為它作為佛教術語的本意。


*常有的爛文筆和OOC,不常寫長篇TT。





《極樂淨土》(1)





滂沱大雨。

 

雨聲震天,刺激著耳膜,竄入腦門,彷彿這個世界除了這些惱人的細碎聲響之外,再沒有其他聲音。

 

溫暖的雨水沿著臉龐不停流下,彷彿淚水。

 

全身溼透了,頭髮一束一束地貼在臉上。他把遮蓋視線的眼鏡取下,握在手裡。反正他本來也不需要。

 

柏油路面的刺鼻氣味被雨水帶出,薰得頭腦暈暈乎乎,難以思考。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地不真實。

 

眼眶發疼,鼻頭發酸,不論如何眨動,濕潤的雙眼都無法撥開雨水的簾幕,看清整個世界。

 

彷彿瀑布般降下的雨水對面,那印象畫般的獨行人影,模模糊糊,始終沒有停下遠離他的腳步。

 

走在前方的男人撐著傘,邁著修長的腿,悠然地走著,沒有任何防禦,戒備放鬆得不像平時,似乎隨時都可以任他殺死。

 

男人是那麼地脆弱,和絕大多數的人類一樣。他想。

 

只要走向前去,扯住男人的肩頭,將男人按在地面,毆打頭顱,抝斷頸椎,將拳頭陷入胸口,直到肋骨一根一根斷裂──男人就會損壞、消逝、死亡,安分地在他的懷中永遠地待著,哪兒也不會去。

 

這對他來說是相當簡單的事情,像是摘下鮮豔欲滴的成熟果實一樣。

 

但是他不會這麼做的。

 

身為人類,他不能這麼做。

 

越發猛烈的雨水打在男人轉動的黑傘上,沿著傘骨的弧度綴飾透明的流蘇,虛幻而美麗,難以觸及。

 

他只能握緊手中的眼鏡。

 

纖細的鏡框扭曲,鏡片碎裂,刺傷了手掌,鮮血沿著指縫滴落。

 

掌心的疼痛感到底是讓他取回理智,或者更加撩撥他無處發洩的狂躁呢?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

 

畢竟他不懂的事情實在太多了。

 

別無他法之下,他嘗試咬牙嘶喊了什麼,以要把內臟嘔吐出來的勢頭,喉頭因為過猛的力道灼燒般發疼,幾乎可以嘗到腥甜的血味。

 

但很可惜地,雨聲實在太大了,就連他自己都什麼也沒能聽見。

 

然而他苦苦追逐的人影卻總算是停下了無情的腳步。

 

黑色的傘,黑色的西裝,彷彿鬼魅,彷彿送葬的行列。

 

 

 

 

人影轉身,回過頭來。

 

明明是在如此滂沱,將一切都沖刷殆盡的雨中,不知為何他能確定,轉動的傘緣下方,那個男人的面龐必然帶著他所熟悉的,無比親暱的,明瞭一切又曖昧不明的笑容。

 

 

 

 

克勞斯揪著劇烈搏動的心臟,喘著粗氣,驚恐地坐了起來。

 

他環顧四周,確認了是自己的臥室。窗外天還沒亮,他坐在柔軟的床上,被單滑落,幾隻休憩在窗口的巨眼怪鳥發出尖銳的鳴叫飛走,是普普通通的HL清晨。

 

克勞斯花了一段時間才知道自己出了什麼事情,他應該是做了一個噩夢,但是內容模糊不清,這對記憶力良好的他來說可不多見,但他著實被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發顫的虛軟手指摸向床邊的手機,微弱的光源顯示早上4:53分。

 

抓著手機的他,突然很想打給史蒂芬,和他說說話。

 

因為做了惡夢去打擾別人的安眠,這是沒有常識、不禮貌的行為,即便是克勞斯也知道。

 

不過史蒂芬的話,也許不會生氣,還會安慰自己幾聲吧?

 

幾番猶豫之後,克勞斯還是撥響了史蒂芬的手機號碼。

 

嘟──────。

 

平凡的撥接聲枯燥地響起,但卻無人接通,對淺眠的史蒂芬來說是少見的事情。

 

克勞斯的心臟不安地狂跳。他滑下了床,以粗暴的力道扳開衣櫃,扯出他的襯衫和長褲,以最快的速度換裝,期間以肩膀夾著手機,不停地撥打電話,但機械式的鈴聲毫無變化地流瀉,令人心煩意亂。

 

「吉爾伯特!」他喊了一聲,然而或許因為時間過早,老執事並沒有應聲或出現。清晨的家裡一片灰暗,沒有其他人的氣息。

 

應該是還在睡覺吧。克勞斯暗忖,逕自拿走了車輛鑰匙,雖然平時他沒有什麼開車的機會,不過學習能力甚佳的他,其實的確有著汽車駕照。

 

選擇車庫中最為樸實的一輛發動,克勞斯踩足了油門,車速像他的心情一樣急切。

 

太陽尚未升起,街道除了他的車燈之外一片黑暗,人行道和馬路上少見地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彷彿只有克勞斯一個人留在這座城市中,克勞斯有種被整個世界拋棄的感覺。

 

雖然這種感覺他並不陌生,但卻最為恐懼。

 

 

 

 

「史蒂芬!」

 

 

 

 

克勞斯停好了車輛,通過萊布拉的生體驗證,四面門開啟。漆黑的萊布拉辦公室內伸手不見五指,並沒有如他所預期地發現因為過度工作而昏迷在辦公室,以致於沒接到電話的史蒂芬。

 

是了,在辦公室找人也不太合理。克勞斯心想,有些後悔自己的衝動。而且現在也太早了,史蒂芬還在睡吧?如果時間合適的話,不如將車開到他家,順便接他上班吧?

 

說起來,現在是幾點呢?

 

克勞斯望向牆上發出滴答滴答聲響的壁鐘。

 

滴答滴答,鐘擺規律地擺盪著,但卻無法從壁鐘上面看出時間。

 

克勞斯瞪大雙眼。

 

時鐘的數字亂七八糟地打散在鐘面,本該是金屬質地的數字變成充滿惡意的血色,壁鐘的中央不見時針和分針。

 

只有鐘擺仍在默默擺盪。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世界的線條變得扭曲,光影交替,柔軟起伏的地面讓克勞斯站不穩腳步,跌坐地面。

 

果凍般的落地窗外,穿透霧氣,朝著地面墜落的巨大月亮睜開了眼皮,裏頭卻生著白森森的牙齒。

 

月亮發出熟悉的嗤笑。

 

天空不知何時長滿了鮮紅色的眼睛,泫然欲泣地看著克勞斯。

 

淚水和雨水落了下來。

 

滴答滴答,滴答滴答。

 

雨聲和鐘擺聲混在一起。

 

時間感變得瘋狂。

 

莊嚴肅穆的鐘聲在克勞斯的腦內轟然響起。

 

起始與終結的,十二聲。

 

 

 

 

「唔!」吃痛的克勞斯低吟一聲。

 

狼狽地滾落地面,克勞斯趴在地上,全身上下都黏糊糊地,皮膚像是挫傷一樣陣陣刺痛,他用手臂撐起身體,抹了一下臉,掌中一片溫暖濕潤,有一瞬間他以為回到了那個淋著暴雨的夢中。

 

「旦那~你沒事吧?」輕浮地叼著雪茄的白髮男子蹲了下來,手中血液化成的刀刃為了平衡身體而插入地面。他指了指他倆頭上因為疼痛正在發狂扭動的巨大花朵造型怪物,露出沒品的誇張笑容。「剛才你被這個食人植物吃進去了,差點被消化啦~還好有本大爺和魚類即時把它的胃袋割開,不然旦那現在就會長得像我昨晚的嘔吐物了哈哈哈哈……怎麼一直盯著我?好歹都救了你,就不能笑你嗎?」

 

「我好像……做了夢……」克勞斯喃喃自語,札普對他噴了一口菸,讓克勞斯被嗆得咳了幾聲。

 

「估計是消化液裡面為了讓獵物安分,所以有致幻成分吧?總之先離開這個植物的腳底,回頭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對了,札普,史、史蒂芬呢?」克勞斯跟著札普彎身躲開植物鞭子般的藤蔓後,像是想起什麼般,慌張不安地看看四周。因為沒有看到熟悉的人影,讓他不安地顫抖著嘴唇發問。

 

「啊?番頭在附近吧?剛才都一起戰鬥的啊?看來這致幻成分還滿厲害的耶,要是旦那你的腦袋壞了可就不得了了。」隨手用刀刃砍斷幾根襲來的醜惡藤條,札普嘴上說著擔心,但看起來是滿不在乎。

 

「不,我是……」

 

 

 

 

艾斯梅拉達式血凍道──絕對零度之風。

 

 

 

 

優雅冷酷的嗓音打斷了兩人的對話,霧氣一般的寒風席捲了捕食囊破裂萎縮的食人植物,致命的寒冰隨著清脆響亮的聲音包覆住整株植物,將它凍成了美觀的大型冰雕。

 

克勞斯順著聲音望去,看見了他熟悉無比的挺拔身影。

 

史蒂芬站在碎裂的水泥牆上,嘴裡吐著霧氣,光亮的鞋底延伸出晶瑩剔透的冰原,他以不像是戰場上的悠閒態度插著口袋,西裝乾淨整齊,彷彿是偶然路過的一般人士。風暴吹亂了史蒂芬烏黑柔軟的頭髮,獨自站在銀白大地的中央的他,一身灰衣,像是落於新雪中的離群小鳥,那麼突兀,那麼奪目。

 

恍若隔世。

 

「克勞斯!」

 

史蒂芬回過頭,高聲呼喚,看向克勞斯的美麗紅眼帶著戰鬥時特有的專注和激情。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日常情景,克勞斯卻像是看著泛黃的老照片般,莫名起了眷戀之情。眼睛被消化液刺激得落下淚水,他吸了一下鼻子,總是與史蒂芬心靈相通,同時也身經百戰的克勞斯,這回慢了幾拍才了解史蒂芬的意思。

 

「呃、唔……布列格里德流血鬥術──111式 十字型殲滅槍。」

 

大量的血液在半空中湧動聚集,隨著克勞斯的意思凝固成妖異不祥的巨型十字架。克勞斯助跑之後,跳了起來,掄起砲彈般的拳頭砸向不能動彈的冰凍植物,空中的十字架彷彿斷頭台的鍘刀般落下,將植物粉碎成千萬片細小的冰花,像是在炎熱的夏季裡下起了一陣小雪。

 

「好了各位,收工──!」確認了食人植物確實死透了,沒有恢復或再生能力之後,史蒂芬朝著對講機大吼一聲,接著走向警車的方向。

 

因為這種食人植物的消化液成分類似汽油,弄個不好可能引發爆炸之類的慘劇,所以沒能讓札普用他的血法快速收拾,戰鬥時多費了不少工夫,最後甚至讓近接戰鬥的克勞斯都被植物給吞進肚子裡去。

 

聽見工作結束的宣告,札普和他那作為合成人類的異形師弟吵吵嚷嚷地去吃飯了,沒有搭理他們的老闆,留下克勞斯一個人在現場。不過克勞斯其實不怎麼在意斗流兄弟離開的事情,畢竟他可以等史蒂芬一起去吃午餐。

 

沒錯,對的,今天他和史蒂芬坐同輛車來,他是得等他一起離開,無論如何。然後他們就可以一起去吃午餐了。

 

還能夠一起吃飯,真是讓人無比開心的事情。克勞斯想,但同時心底對自己的想法莫名起了疑惑。

 

──無比開心?

 

消化液的刺鼻氣味竄進鼻腔,克勞斯覺得一陣暈眩。雨中的黑影,天空中落淚的眼球,彷彿是紊亂的雜音,隨著針扎般的疼痛鑽入腦海。

 

思考變得異常緩慢,克勞斯按著突突跳動的太陽穴。

 

是的,在結束一場戰鬥後,還能和史蒂芬一起用餐,是相當愉快之事,其實並不為怪啊。克勞斯想。

 

頭腦像是泡在水中般,晃蕩浮沉,全身輕飄飄地,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幾乎要站不住腳。

 

像是要讓此刻的自己安心似地,克勞斯抬起頭,尋找史蒂芬的身影。

 

雪花紛飛的彼方,史蒂芬和瀏海遮住單眼的警官交頭接耳,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警官突然打破了沉默,罵罵咧咧,看起來很生氣地跺著地板。

 

史蒂芬其實沒有什麼異狀。

 

看似輕鬆地站著,帶著微笑面對丹尼爾‧羅的怒氣的史蒂芬,確實是談公事時的他。帶著一些克勞斯才能察覺的緊張,收起平時輕鬆的氛圍,以冷靜沉著的態度應對,從容不迫又氣勢凌厲,某方面來說比較接近他戰鬥時的狀態。但就是這樣尋常的史蒂芬,讓克勞斯目不轉睛地盯著瞧。

 

像是覺得史蒂芬會在別開眼的瞬間馬上消失似地。

 

克勞斯緩緩地將陷入植物殘骸碎片中的雙腳拔起,像被催眠般,一步一步走向史蒂芬。

 

踏著深淺不一的虛浮腳步,克勞斯能理解自己現在狀態不佳的事實。

 

無論是思考、記憶、心理狀態,或者史蒂芬的身影,一切都模模糊糊地。

 

 

 

 

––不去確認不行。

 

 

 

 

「所以說警官啊,這件事情我們就……咿!?」

 

克勞斯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從後頭抱住了史蒂芬。突然的襲擊把史蒂芬給嚇得一顫,發出小狗被捉住時的悲鳴,丹尼爾則像是看到猛獸襲人的場景般,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

 

「呃,克勞斯,怎麼啦?」

 

史蒂芬回頭,笑容僵硬,談判中途突然被上司抱緊,大概是他聰穎腦袋裡完全想像不到的意外。但他心中的尷尬和惱怒在查覺到克勞斯斷續的顫抖時,化為了理所當然的關切。

 

克勞斯沉默不語,以收緊雙臂作為回答。史蒂芬的體溫,心臟的跳動,在懷中實質存在的事實,讓他脆弱不安的心情安定下來,彷彿是重新找回了裝著自己的容器。

 

「剛才被食人植物吞掉時受了什麼傷嗎?總而言之,先冷靜……」

 

「史蒂芬,我不想和你分離,永遠。」打斷史蒂芬的話語,克勞斯輕聲說道,眼眶泛淚。憑著莫名的衝動脫口而出的話語,明明毫無道理,但卻又感覺如此理所當然,彷彿是說了一個早該表明的事實。

 

「克勞斯?」史蒂芬眨了眨眼,一臉困惑,慣於與克勞斯相處的他,有時還是難以應對小少爺異於常人的行為舉止。然而史蒂芬沒有嘲笑或斥責,他的嗓音像是安眠曲般柔軟沉靜,伸出手掌撫摸著克勞斯扎人的頭髮,彷彿是安慰受傷的獅子。「我現在不是在你身邊嗎?放心吧,我懂你的意思,我哪裡都不會去的。」

 

與以往不同,或許是為了早點打發克勞斯,史蒂芬的話語有些過於討好,但單純的克勞斯並沒有發現。將頭埋在史蒂芬肩膀的克勞斯,不清楚史蒂芬現在是什麼表情,即使聽見了史蒂芬的承諾,依然害怕史蒂芬會像夢裡一樣離開他,任性地不肯鬆手。

 

以兩個180公分以上的男性來說,他們目前是擺出了相當奇妙的姿勢。

 

「咻~!」丹尼爾吹了聲口哨,他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看著像是電影裡山盟海誓場景的兩人。「真火熱啊。」

 

呆了半餉,史蒂芬後知後覺地脹紅了臉,不知是因為與克勞斯過於親密的姿勢,或者來自合作對象兼敵手的嘲諷。

 

「呃,這個是……咳嗯,克勞斯!」史蒂芬低聲喊道,用手肘頂了一下克勞斯的腹部,但感覺卻像是撞到一堵牆般,紋絲不動,只是徒然讓腕關節發麻而已。

 

「太過緊張反而有些欲蓋彌彰囉,疤臉男。」史蒂芬少見地佔據下風,讓丹尼爾心情愉快地點燃香菸。「你們家的BOSS嘛,還能有什麼意思呢?肯定是不贊同你的計劃了。」

 

「什麼計劃?」克勞斯好奇地詢問,與人對話的禮儀深植在他的教養中,使他放開了雙手,走到丹尼爾身旁。

 

史蒂芬深深嘆了口氣。雖然丹尼爾的話題成功地轉移克勞斯的注意力,但對史蒂芬來說,還寧可克勞斯繼續抱著自己,也不要讓克勞斯插手。

 

「他希望由我們的一個臥底幫忙,混入某個黑幫調查一陣子。我說啊,就算說是還人情,給你一個臥底也太多了吧?」丹尼爾抖了抖菸,對史蒂芬眨眨眼,像是在說“我這不是幫了你一把嗎?”,史蒂芬則帶著笑容回以“要你多管”的冰冷眼神。

 

「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警察解決不了即將結出寄生果實的食人植物,前來尋求我們的幫忙呢?」史蒂芬說。

 

「送你們BOSS十盆花得了吧?」丹尼爾沒好氣地說。

 

「這個嘛,送花作為答謝,我們BOSS應該是會同意的,但是這能解決掉最近困擾你的問題嗎?」史蒂芬從容不迫地把手裡的牌打了出來。「鬼首幫的前身是墨西哥的老牌黑幫,原本販賣毒品為主的他們,最近則涉入了人類和軍火販運,成員凶狠,聲勢浩大,一個不好,可能HL的秩序就要被黑幫所主宰了,你也不想看到HLPD只能做黑幫的應聲蟲的未來吧?如果順帶幫你摧毀黑幫,不就雙方有利,彼此彼此嘛?」

 

「嘖!」被說中了痛處,外加己方資料再度外洩的事實,讓丹尼爾把香菸狠狠咬成歪折的模樣。「但即使摧毀了鬼首幫,勢力真空引發的後續爭鬥,可不是打倒敵人一切萬事太平的意思。」

 

「新興幫派的爭鬥,當然警察難以管理,但不是警察的人就不一定了,不是嗎?哎呀,當然,我們萊布拉也是管不了的。」

 

史蒂芬笑得和善,同樣是聰明人的丹尼爾也聽出了弦外之音,若有所思地瞪著史蒂芬,緩慢計算著利弊得失。

 

「總比應付野心勃勃又盤根錯節的老幫派好吧?」史蒂芬說,看著眼前丹尼爾的眼神變化,他明白自己已經勝券在握。

 

「史蒂芬。」一直沒說話的克勞斯突然地搭住了史蒂芬的肩膀,對史蒂芬搖了搖頭,陰沉的臉像是出閘的猛虎一樣猙獰,獠牙鋒利地突出。

 

「怎、怎麼啦?克勞斯。」或許是被那股威壓感震懾的關係,史蒂芬帶著虛假笑容的臉色發青,像是小動物那樣縮起肩膀,他的喉頭幾陣顫動,最終嚥下了唾沫,堅強地忍住了即將在眾目睽睽下脫口的悲鳴。「這件事情成了的話,絕對是對均衡有所幫助的啊?我這半個月都在調查和計畫,放心吧,肯定萬無一失的。」

 

「史蒂芬,我並不是想要求HLPD幫忙才支援他們的,而是出於人道的考量,也不希望因為我們的行動使HLPD的臥底人員遇險。更何況你獨自去黑幫臥底這件事情過於危險,針對血法使研發的武器和藥劑所在多有,要是出事可不得了,最好有可以互相支援的人……如果你堅持的話,不如我陪你執行計畫吧?」

 

「克勞斯,你是說……你要陪我去臥底?」史蒂芬遲疑的確認著克勞斯的意思,想像著不但不會說謊,氣場還異於常人的克勞斯陪著自己假裝成是小流氓的樣子,就忍俊不禁地噗一聲笑了出來。

 

「沒錯。」克勞斯一本正經地敲敲胸膛,困惑地歪著頭。認為提出一個完美建議的他,不能理解史蒂芬發笑的理由。

 

「算了算了,要讓你去的話……這計畫不如取消的好。」儘管史蒂芬努力嚴肅表情,但他的臉上仍然有著忍不住的笑意,漂亮的眼睛彎彎地瞇起。「而且就像你說的,的確會連累到那個臥底呢,這部分我是該好好檢討,我們萊布拉可不能做這種事情對吧?我知道你會難過的。」

 

史蒂芬自顧自地說著,爽快答應克勞斯的他,連浪費時間在一聲嘆氣上都沒有,立刻抓著丹尼爾談論如何合作正面迎擊黑幫本部的事宜。

 

「……史蒂芬?」看著史蒂芬沉浸在公事中的背影,克勞斯自言自語般悄聲說了。

 

史蒂芬的話語和回應沒有不對,平常的他也經常滿足克勞斯的各種要求,但克勞斯的心底卻莫名湧現了不應出現的不安,彷彿史蒂芬不該按照他的期許行事一般……

 

彷彿史蒂芬會帶著他所熟悉的溫和笑容,撐起漆黑的雨傘,拒他於千里之外。

 

我在想什麼呢!?

 

克勞斯一愣,像是大狗一樣用力地甩了甩頭,把奇怪的念頭拋於腦後。

 

懷疑長年的摯友不是正人君子該做的事情,克勞斯有著自知之明。他暗自懊惱自己只是因為迷幻效果的消化液就導致舉動失常,實在不夠成熟。

 

況且,克勞斯想,就算史蒂芬真有什麼奇怪的舉動,他其實也無所謂。

 

對他來說,只要史蒂芬好好地留在他身邊,像以往一樣,陪他度過尋常的每一天,這樣就可以了。

 

他別無所求。

 

 

 

 

 

 

 

 

「……總而言之,從我尚年幼之時即與我結識的史蒂芬,於公於私都協助著我,是我所深深信賴和仰慕之人,也是我不可或缺的搭檔。」

 

「是喔?」聽著克勞斯的真誠得場合錯誤的話語,札普滿不在乎地說,他吊兒啷噹地咬著吸管,把腳翹在漢堡店的餐桌上。傑德瞪了他一眼之後,皺緊了眉頭,把差點要被札普的鞋底波及的炸雞塊挪了一下位置。

 

時間是食人植物事件的五天後。這段期間克勞斯在萊布拉的辦公室時,總是一臉胃痛地抱著腹部盯著史蒂芬瞧,史蒂芬詢問時,又緊張地像個情竇初開的少年似地結結巴巴,說不出個所以然,讓史蒂芬很是困擾,兩位上司的奇異舉動讓其他人也跟著坐立不安起來,甚至傳出了史蒂芬是不是對克勞斯做了什麼的奇怪謠言,讓史蒂芬差點吃了K‧K的子彈。

 

這樣不自然的氣氛持續了幾天,終於受不了的史蒂芬私下給了午餐三人組一點小錢,交代他們幫忙關心關心克勞斯之後,就出門蒐集資料去了。與此同時,克勞斯也下了什麼決心,主動邀約午餐三人組出來吃午餐,看起來是要開誠佈公他的心事。

 

對午餐三人組來說,能夠拿了史蒂芬的錢,又被克勞斯請吃一餐飯,還可以聽到兩位上司的八卦,無疑是最棒的結果。不過一向有話直說的克勞斯卻一反常態,繞著圈子,極力讚揚著像是帶著美化濾鏡的史蒂芬,像是在惡意吊著他人胃口似地。

 

「然後呢?旦那,你不會只是想要我們聽你稱讚史塔菲斯先生吧?你的煩惱是什麼?」札普直接了當地詢問,不耐煩地抖了抖腳。他對好寶寶克勞斯腦袋裏頭溫柔善良像是披著聖光的史蒂芬一點興趣都沒有。

 

「我說你啊……!」雷歐那魯德連忙示意他閉嘴地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有什麼關係?不然到這餐飯吃完都還沒提到重點,我們怎麼跟番頭交代啊!?」札普好整以暇地扯回他的袖子,一臉理所當然,雷歐那魯德想不到反駁的話,像是哽到魚刺一樣噎著了。

 

「抱歉,我只是想先讓你們知道史蒂芬對我的重要性,因為我正是為了他的事情而感到憂慮。」克勞斯率直地道歉,他持著湯匙攪拌眼前的玉米濃湯,看著表面逐漸凝固的奶油裂成數塊,像是情竇初開的少女那樣發愣。「史蒂芬他對我來說是相當重要的人,在許多方面仰賴他幫助的我,本來就不能沒有他……不對,自始自終,無論他是否還幫助著我,我都無法失去他,但實在慚愧,我直到最近才真正意識到這點。」

 

或許是我不懂人心的關係。克勞斯在心中為自己補充。

 

相當會讀空氣的雷歐那魯德突然地併攏雙腿,挺直身體,一臉緊張。他意識到現在克勞斯所想要找他們討論的事情,似乎正往不妙的方向上靠攏。

 

「克、克勞斯先生,你所謂的憂慮是指……?」雷歐那魯德戰戰兢兢地詢問,生怕自己誤會了什麼,又像是希望一切只是誤會。

 

「冷靜點,陰毛頭,那肯定是──」

 

「我希望和他共度一生,並且為了他有可能離開我而感到苦惱。」克勞斯的回答打斷了札普欲脫口的澄清,讓札普像個傻瓜一樣瞪大了雙眼,直勾勾望著似乎不明白自己說了什麼的克勞斯,咬在嘴裡的吸管掉在地上了都不知道。

 

那一瞬間,整個漢堡店的人都安靜下來了,彷彿時間停止。

 

所有人的視線不自然地投注在克勞斯身上,好像他是什麼罪行的現行犯一樣,讓克勞斯忍不住不安地縮起身體。

 

明明只是說著理所當然的事情而已,到底有什麼不對的呢?克勞斯想。

 

過了好幾秒,雷歐那魯德才以「嗚哇啊啊啊啊啊,克勞斯先生啊啊啊啊啊,我不想知道上司們的戀愛煩惱啊啊啊啊啊啊啊────!!!!」的慘叫劃破了詭異的寂靜,眾人也才像變魔術一樣開始行動。

 

「吵死了!雞窩陰毛頭宅男,你的聯想力也太豐富了,仔細想想就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旦那只不過是因為不通人情世故才會這麼說,他啊,肯定只是想要一輩子的朋友而已,是吧?旦那。」在漢堡店內一片竊竊私語和朝這邊觀望的探究目光之中,札普兩手背在頭後,好整以暇地問。

 

「……我不曉得。」一陣猶疑之後,克勞斯給出了異於往常的答案,他動物般單純無知的眼睛望向札普。那雙眼裡仍有著未能了解透徹的迷惘,但是在那些迷惘之中,有某些早已確定、堅定不移的事物,像是沉在水中的寶石,閃爍光芒。「如果想要的更多的話,就不能只是朋友了嗎?」

 

「啥啊!?」這下就連札普都忍不住發出一聲怪叫,旁邊的雷歐那魯德也驚恐地張開他的神之義眼。

 

「呃……也就是您對他有著超乎友情的欲求?」抓著漢堡卻已經忘記咀嚼的傑德湊過來,一臉緊張地對克勞斯確認。

 

「或許應該反過來說,若我希望從史蒂芬那裏得到的事物是友人關係所無法實現的,則我會希望改變和他的友人關係。」克勞斯一本正經地回答。

 

「等等────!魚類,你那種像探討人生哲學的問法是怎麼回事!?對旦那行不通的,應該更加直接了當地問他才對!」札普站了起來,一拍桌子,食指指向克勞斯。「旦那你是不是想和番頭做!?」

 

「做?」對過於直接了當的問句,克勞斯像是哈士奇那樣傻傻地歪著頭。

 

「你都對萊茵赫茲先生說了些什麼啊!?」傑德惡狠狠地瞪著他的師兄。

 

「啊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SS前輩你可以閉嘴嗎!?克勞斯先生也別聽他的話!!!!」雷歐那魯德驚慌地想要把札普拉回位置上,不過札普紋絲不動。

 

「你們這些戀愛經驗不足的傢伙就別跟我搶著發言了,我現在可是很正經的。旦那,這麼問好了,你說的“希望共度一生”,是不是如果番頭因為各種原因想要離開你,你都不肯放手呢?」札普甩開雷歐那魯德的手,少見地一臉凝重。

 

「是的,我不願讓他離開我。」克勞斯說得乾脆而果決,雷歐那魯德和傑德愣愣地望著克勞斯。

 

「也就是說,你不會想看到番頭找到其他女人,幸福快樂的樣子吧?」札普丟出了尖銳的問題。

 

「我……雖然希望他陪在我身邊,但我更希望看到他幸福快樂的樣子。如果他有著心愛之人的話,我仍然會給予祝福的,但他目前並沒有那樣的存在。雖然很傲慢,我想嘗試給予孑然一身的他幸福,並使他願意待在我的身邊。」克勞斯說著,困惑地掃了盯著他瞧的午餐三人組一眼。「這樣一般來說,超出了友人的界線是嗎?」

 

「是、是的吧……」雷歐那魯德彷彿是夢囈般喃喃自語地說了。「克勞斯先生怎麼突然有這樣的念頭……」

 

「說來可笑,就只因為我做了一個夢。」克勞斯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髮。

 

「夢?」

 

「是的,夢。那是一個他離開我的夢,無論我如何地呼喚,都無法使他留步,他像是自此走向與我相悖的陌生道路般決絕,那非常地……讓我悲傷。夢醒之後,我才終於恍然大悟,原來我完全無法失去他。」克勞斯垂下眼瞼。每當想起那個過於真實的夢境,他的心臟還是會不住地抽痛,四肢發冷。夢中史蒂芬的眼神如此冰冷,彷彿一把銳利的刀子,將他們從小到大的情誼和回憶砍成了認不得的碎塊。

 

又或者,被砍成碎塊、散落一地的是克勞斯本身也說不定。

 

而那正是纏繞他心頭的夢魘。

 

不過即使對夢中之事感到恐懼,什麼都不做,等著一切邁向毀滅並不是克勞斯的性格。正向思考的他決定親手阻止,使他們永不走到那種結局。

 

畢竟他總是會將決定化為事實。

 

札普看了一眼身旁像是中了石化咒術般僵掉的雷歐那魯德和傑德,沉痛地知道能夠給予克勞斯建議的只剩下他了。背負著重大使命的他,摸出一根雪茄點燃,深深吸了一口菸之後,總算是從震驚的心情中緩過來了。

 

「想做什麼就做吧?旦那。這是你的人生,你的自由,不要留有任何遺憾。」吐著菸,抖抖雪茄的煙灰,札普事不關己地說道,瞇起雙眼笑了。「反正史塔菲斯先生的話,絕對不會拒絕你的要求的。」

 

「是嗎?」

 

克勞斯望向札普,總算是露出放鬆的微笑。不可諱言地,公認戀愛經驗最為豐富的札普的建議,給了他不少的信心。

 

「是啊,所以儘管去告白,然後等著看史塔菲斯先生實現你的願望吧。」札普笑嘻嘻地說。

 

在札普受到女性青睞的銀灰色雙眸中,有什麼銳利地閃過了寒光。

 

克勞斯驀然地想起了史蒂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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