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月夜

頭像來自親愛的梵慝太太!超可愛!
開了小號玩耍中。
也許有緣的話會再見到我的(?)

即使輪迴轉世(上)[克史]

*是克史喔!我真的很喜歡上司組QQ


*很久沒寫文爛文筆兼OOC


*這篇是BE。聽著"ひらひら ひらら"和"I'll Keep Coming"兩首歌寫成的。


*預定是有下篇,希望寫得出來。





《即使輪迴轉世》(上)

 

 

 

有著超於常人記憶力的克勞斯,無論他想或不想,經歷過的事情總是歷歷在目。

 

好比說,多災多難的那一天。

 

即使在什麼事情都會發生的HL,那天的狀況還是少見的艱難。史蒂芬事後如此比喻,就好比連環車禍發生的時候,再碰上龍捲風直直朝你掃來,甚至天上還這麼剛好掉落隕石,簡直像是豪運的艾布拉姆先生降臨,哪都逃不了。

 

那一天,克勞斯回憶,萊布拉的幾個成員聯手叛變,甚至還私通了長老級的血界眷屬(BloodBreed),而他和史蒂芬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踏入了敵人精心策畫的陷阱中,身受重傷。不過身為牙狩中能夠使用血法的菁英,既然沒有在第一時間被殺害,就還能夠反擊,他和史蒂芬且戰且退,一起逃進了廢棄的大樓。

 

 

「還真是大手筆呢。」

 

 

背倚著斑駁的水泥牆,擦了一下額頭流下的血液,史蒂芬嘲諷地說。事實上敵人除了一位血界眷屬之外,還有上百台的全自動武裝機器人,現在肯定在逐漸包圍這個大樓吧,雖然武裝機器人對他們來說並不難對付,但是前仆後繼沒完沒了,確實地消耗他們的體力和血液。

 

敵人甚至還設置了干擾通訊的機器,讓他們倆求助無門。

 

「難以想像高傲的血界眷屬會和人類聯手,甚至允許機器人插手自己的戰鬥。」克勞斯不解地說,拿下眼鏡,掏出背心口袋裡的手帕,拭去眼鏡上的灰塵。

 

「那是因為在玩吧?像是貓抓老鼠一樣,等玩膩了獵物之後再殺掉。那傢伙並沒有把我們當作相等的對手。」史蒂芬冷笑。

 

「原來如此。」克勞斯說。史蒂芬總是可以準確地推理對手的心理狀態,讓他相當佩服。

 

不過接下來應該怎麼辦呢?克勞斯想。

 

雖然自己作為武器的拳頭和史蒂芬的雙足都無大礙,但是其他部位的傷勢和失血影響血法的施展。這場戰鬥要是再延長下去可不妙,一定要想辦法連絡其他成員,或者找到敵人包圍網的脆弱處,聯手突破…

 

「克勞~斯。」

 

史蒂芬的呼喚打斷他的思考。

 

他轉過頭,發現史蒂芬仰頭看著他,帶著一如往常游刃有餘的笑臉,眼神相當溫柔。

 

像是開車迎接自戰場歸來的他,叮嚀他不可獨斷行動,又或者在事務所內優雅地喝著咖啡,聽著他的任性要求,而不是陷入攸關生死的危機中,狼狽而疲憊。

 

身為長年的友人,克勞斯很了解史蒂芬的性格,無論是優點或缺點。

 

如果是以往的史蒂芬,碰上現在這種對我方極其不利的情況,恐怕會把事情往悲觀的方向想,並且陷入負面的情緒中,愁眉苦臉吧?

 

史蒂芬是個謹慎多慮的人,遭遇困境時預先設想不好的結果,也是理所當然。克勞斯並不會因此認為史蒂芬懦弱無能,相反地,他覺得史蒂芬願意和他分享心中的不安,是信任搭檔的表現,並為此感到開心。

 

沒有完美的人類。每個人都有一些與生俱來的缺點,而克服它們是人類一生的課題。史蒂芬具備克服缺點的能力和智慧,只是欠缺少許的勇氣,所以身為搭檔,克勞斯總是適時地推他一把。

 

不過那時的史蒂芬不同。

 

「“還未到絕望的時刻,只要心向光明,就仍有希望。”對嗎?別擔心,我們一定能逃出去的。」

 

史蒂芬俏皮地眨眼,一邊模仿克勞斯文謅謅的語氣,一邊從西裝褲的口袋裡掏出半透明的藥盒,拉過克勞斯的手,倒了幾粒白色的藥丸給他。

 

「史蒂芬……」

 

克勞斯覺得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史蒂芬的笑容被滿溢眼眶的淚水模糊了,他用手背抹了一下臉。

 

「嗚哇!?你怎麼哭了!」

 

「因為非常開心。」

 

「真是搞不懂你,不過你就是這樣的人呢。」

 

克勞斯對著史蒂芬露出一個燦爛的笑臉,本來很慌張的史蒂芬困惑地嘆了口氣,最後也笑了出來。

 

是啊,很開心,非常地開心。

 

克勞斯從沒有想過自己會被史蒂芬反過來鼓舞,但要說不抱任何期待是騙人的。

 

在追逐理想的孤獨道路上,這個男人終於不再是默默地跟隨在後,而是可以站在自己的前方,為自己舉起那盞明亮的燈火。

 

沒錯,人類是會改變的。當明白尊貴美好之物時,即使性格和想法再怎麼南轅北轍的人,也可以站在同一側。

 

就像我和他。克勞斯想。

 

「克勞斯,敵人明顯是想一網打盡萊布拉的領導者,可不能讓他們得逞。」史蒂芬說,拍拍克勞斯的肩膀。「接下來我們分開逃跑吧。」

 

「史蒂芬。」計畫一起突圍的克勞斯沉下臉,不能同意地抿起嘴唇。

 

「克勞斯,你好好想想,我們可不能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啊。只有我們兩個的情況下,是密封不了那個血界眷屬的,她也不可能讓我們輕易離開她的狩獵場,一起逃跑只會重複剛才的消耗戰,最後可能不得不捨棄掉先耗盡體力的人……」

 

「唔。」

 

「所以說,不如換個方法試試,或許比較有勝算。聽好,全力逃跑,一旦離開電波干擾的範圍,就馬上連絡其他戰鬥成員,誰先找到支援就趕快回來救人,OK?」

 

「但是你若是單獨遇到那個血界眷屬的話……」

 

「真傷我的自尊啊,克勞斯,你也是有機會遇到的哦?但我信任你可以逃掉。難道同樣身為牙狩,你卻看不起我嗎?」

 

「不、不是…」克勞斯緊張地滿臉冒汗。

 

「那麼就說定了。吃吧,這是止痛藥的一種,用異界技術做的,很有效喔。」

 

「嗯。」雖然心裡不太認同史蒂芬的方案,也很擔心單獨作戰的史蒂芬,但史蒂芬的分析還是有幾分道理,所以克勞斯考慮許久之後點了頭,然後吃下了藥丸。

 

以異界技術製造的止痛藥發揮得很快,一下子就把傷口的痛楚隔離了,就連自己那因為擔心而翻攪的胃也感覺不到任何不適。

 

「那麼就…待會見?克勞斯。」

 

史蒂芬笑著朝他舉高了右手,克勞斯也意會過來,伸出右手和長年的戰友擊掌,然後緊緊地握了一下史蒂芬的手掌。

 

「待會見,史蒂芬。」

 

為了能夠盡快拯救友人,他們朝著相反的方向邁開腳步。

 

沒有回頭。

 

 

 

 

******

 

 

 

 

「那個…」

 

雷歐一邊丟掉手上成對的黑桃3,一邊小聲地開口。

 

今天一早沒什麼重要事情需要出動,在沙發上待命的午餐三人組閒得發慌,索性就打起了撲克牌。壞心眼的札普提議玩抽鬼牌(Old maid),輸的人請午餐,雖然他聲稱選擇這個遊戲是因為玩法簡單易懂,魚類也可以學得會,但其實是想欺負兩位心思單純的後輩。

 

「嗯?」

 

看傑德一臉緊張地盯著最右邊的牌,札普覺得這禮拜的午餐都不用愁了,隨便選了一張中間的牌抽走,不意外地看到魚人大受打擊地張開嘴巴。

 

「你們不覺得最近史蒂芬先生有點工作過度嗎?」

 

雷歐憂心地詢問。也許是因為身為兄長的天性,又或者是因為長年照顧妹妹的緣故,細心體貼的他即使沒有神之義眼,也能觀察到許多別人沒發現的事物。

 

「他一直都工作過度吧?」

 

札普毫不關心地說,任由手上的牌被雷歐抽走。反正手裡沒Joker,札普可是非常氣定神閒。

 

「不對,史蒂芬先生確實最近比較常在事務所過夜,前天克勞斯先生還半夜來探望他,叫他早點休息呢。」

 

基本上居住在萊布拉事務所的傑德歪著頭說。眼見傑德沒有洗牌,札普再度抽了左邊的牌,然後丟掉一對方塊5。

 

「哈,你說錯了,番頭根本沒睡,所以不是過夜,是熬夜吧!」只剩最後一張牌,勝券在握的札普得意忘形地大笑。

 

 

室溫突然低了好幾度。

 

 

「喂,你們幾個,我聽得到喔。」史蒂芬從堆積如山的文書中抬起頭來,用春風般溫柔和煦的笑容說。一頭亂髮,掛著黑眼圈和鬍渣的史蒂芬,不睡覺的紀錄邁向第五天,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在崩潰邊緣。

 

發現因為玩牌玩得太開心,所以忘記話題人物在旁邊的午餐三人組,不自覺地一起發出慘叫,手上的牌掉了一地。

 

「嗚哇啊啊啊啊對不起!!!」

「番番番番頭你在啊,對不起!!!」

「非常抱歉!史塔菲斯先生!!!」

 

「……沒事的,你們繼續玩吧。」看著他們像被老師責罵的小學生一樣立正站好,史蒂芬有種欺負小孩的感覺,頓時沒了生氣的心情,朝他們擺了擺手。

 

「那個,史蒂芬先生…」

 

「喂,白癡,雷歐!」

 

雷歐還想說些什麼,札普緊張地捂住他的嘴巴,史蒂芬嘆了一口氣,疲倦的眼睛看向雷歐。「少年,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也沒辦法,誰讓工作做不完呢,我也想休息啊。」

 

「是上次的事情耽誤到的工作嗎?」雷歐詢問。

 

上個月,克勞斯先生和史蒂芬先生在調查新型毒品的途中,遭遇了長老級的血界眷屬。分開逃跑的史蒂芬先生,因為受傷過重,所以直接跑去熟識的醫生那裡躺了七天,期間音訊全無,一度讓人以為史蒂芬先生失蹤了,等到他回來時,不得不處理在他住院時堆積如山的事情。

 

「沒錯。」史蒂芬說,喝了一口咖啡。「七天!你們知道HL裡光是一天之內,就有多少不肖份子計畫毀滅世界嗎?而在那七天的時間裡,我們又少了多少贊助者嗎?」

 

「不知道……」傑德的觸角垂了下來,似乎是在深深地反省。

 

「我也是不知道啦,不過老闆和吉爾伯特先生有幫忙吧?」札普舉手發問。

 

身兼戰鬥要員的史蒂芬,偶爾也有負傷的時候,萊布拉內部有著因應這種情況的緊急措施。一般說來,如果史蒂芬因故無法處理文書工作時,通常是克勞斯和吉爾伯特暫時接手。

 

「是沒錯,不過當時他們忙著找我的下落,所以只能挑重大案件處理。唉,那件事情的確是我的失職……」

 

「史蒂芬先生已經夠努力了啦!」看史蒂芬手抵額頭,語氣消沉,雷歐連忙說些好話。「重傷初癒就馬上趕回職場上班,很厲害了!而且如果你真的很累的話,有什麼我們可以幫的儘管說。」

 

「是啊,番頭,有心事也可以跟我說說啊,或者介紹幾個美女給你?」

 

「文書工作我也是可以幫得上忙的。」

 

「你們有這份心意我就很感動了,謝謝。」看著自告奮勇的午餐三人組,史蒂芬缺乏睡眠的腦袋裡冒出了莫名的感動,像是看到孩子長大似的。

 

「什麼啊,覺得我們派不上用場嗎?」札普噘著嘴嘟嚷。

 

「不是的。」史蒂芬低頭看向桌面的文件,睫毛遮住了眼中的感情,他像是自言自語地說著。「有的事情不親自處理是不行的。」

 

史蒂芬先生該不會是完美主義者吧?都說到這地步了,史蒂芬卻還是把事情通通攬在身上,讓雷歐忍不住這麼想。

 

「那小事交給我們處理應該可以吧?」傑德問。

 

「不,HL裡到處是災厄的種子,看似微不足道的小案件,有時卻足以燎原。就好比我們今晚要去處理的邪教團體。」史蒂芬點了滑鼠幾下,影印機發出吵雜的聲響印出了資料。

 

「這個教團“再生之泉”開始發跡時正好是一個月前左右,是異界人赫伯德所創。」史蒂芬抬手把紙張遞給傑德,雷歐和札布好奇地湊近看。紙上印著的模糊照片裡,站在高台上穿著長袍的螳螂型異界人,應該就是身為教祖的赫伯德。

 

「“再生之泉”的教義和佛教很像,不如說,應該是赫伯德撿到了某本佛經,然後就隨便地抄襲佛經內的內容吧。總而言之,因為教義受歡迎所以現在有許多人加入。」

 

「就我所知,佛經的內容可以稱上正派又溫和,也富有哲學意義,為什麼史塔菲斯先生會判斷這個新興宗教是邪教呢?」因為創造者的教育方針,在某些專門知識上優於師兄的傑德,雖然有些不知世事,但是談起事情來比札普正經多了。

 

「問得很好。再生之泉著重宣傳輪迴轉生的觀念,不過和佛教不同,再生之泉的教徒認為,殺害並獻祭異教的人類和異界人,可以奪取他們的壽命,延長自己來生的生命長度,目前為止大概已經有兩百名左右的人類和異界人遇害,但都是單獨犯案的樣子。不過根據珍的調查,再生之泉的教徒計畫一起行動,在HL內使用大範圍武器,一次取得大量的壽命。不管怎樣,在發生不可挽回的慘劇之前,必須破壞這個教團才行。」

 

「太蠢了吧,這群人腦袋裡裝什麼。」札普忍不住笑了出來。「他們以為是壽命就像買遊戲帳號嗎?還是打怪練等級?而且怎麼會因為相信影子都看不見的來世啊?」

 

「因為弱小…」史蒂芬彷彿自言自語,小聲地呢喃。

 

「嗯?」

 

耳朵像野生動物般靈敏的札布沒有聽漏,不解地反問。

 

 

喀嘰。

 

 

萊布拉的秘密四面門開門的聲音響起,剛參加完園藝同好會的克勞斯,捧著一盆綻放的薰衣草走進事務所,那淺紫的嬌豔花朵散發淡雅的香氣,讓人心情忍不住好了起來。

 

史蒂芬揚起嘴角。

 

「“人類很弱小,不點上燈火就無法於黑暗行走,不造好道路就寸步難行,但正因為這份弱小,因此學會點燃火把、建築道路,最終將文明和足跡遍佈世界。”早安啊,克勞斯。」

 

「早安,史蒂芬。是八年前我們執行任務時聊過的話題呢,在談論往事嗎?」

 

克勞斯或許是想起了當時的事情,露出柔和的笑容,身邊飄起了無形的小花。

 

「不是的,是在解釋那個“再生之泉”的事情。」

 

「哦,了解了。」

 

看著克勞斯和史蒂芬很有默契地互相點頭,沒得到答案的札普不滿地大叫。

 

「嘿,等等,我還沒懂,人類很弱小和來生有什麼關係啊?」

 

「因為預先得知死後的事情,對人類來說是很重要的心靈寄託。」似乎不解札普的疑問,克勞斯歪著頭回答。

 

「那麼天堂或地獄不就足夠了?」札普問。即使已經變為HL,原為紐約的此地還是比較流行基督教的世界觀,札普很自然地以這種方式思考。

 

「呃,那是…不同文化產生出的…呃…」

 

看著不擅長解釋的克勞斯支支吾吾,史蒂芬忍不住開口幫了一把。

 

「天堂地獄也是一種死亡世界的觀點,不過天堂和地獄比較偏向純粹想像的他界,有些虛無飄渺。而輪迴的話,則是讓人得知死後能夠重回現世,再度擁有現世的幸福。不論如何,預先知道未來或來生,這可是會給膽小又缺乏想像力的人類莫大的安心,重新擁有活下去的勇氣。」

 

「活下去是需要勇氣的事情嗎?吃飽喝足有女人不就夠了?」

 

一直以來像野生動物一樣率性而活的札普,不能理解地吐了吐舌頭。

 

「札普是沒想那麼多的人呢,很幸福喔。」

 

史蒂芬露出一個曖昧不明的笑容。

 

「什麼啊?番頭難道是相信那啥…轉世的人?」因為史蒂芬給人的印象既不心靈脆弱,也不羅曼蒂克,札普不禁反問。

 

「不論是天堂、地獄,還是來生,都與我無關。」史蒂芬看向手中的資料。「既然還沒有到另一個世界,我個人想關心的是更為現實的事情,比方說,處理不完的案件,或者這個惱人的邪教團體。」

 

史蒂芬一邊說,一邊把資料也給克勞斯印一份。

 

「克勞斯,“再生之泉”似乎要提早行動,所以作戰移到今晚,我負責指揮……嗯?」

 

走到史蒂芬身邊的克勞斯並沒有拿起那份資料,而是把薰衣草放在史蒂芬的辦公桌上,厚實的手掌拍拍史蒂芬的肩膀。

 

花朵搖晃,芬芳的香氣灑落。

 

「史蒂芬,今晚你還是回家休息吧,畢竟你已經連續熬夜好幾天了。薰衣草有放鬆、安眠、減輕壓力的作用,這盆是送給你的,放在臥室裡,應該會對你的精神有所幫助。」

 

克勞斯善意地勸告著,雷歐覺得那模樣像是關心主人的忠犬,彷彿可以看到他身後無形的尾巴在搖晃。

 

「不不不,克勞斯,這個邪教現在少說已經有兩千人了,也有許多強大的異界人信徒,對付眾多敵人的戰鬥要是少了我的範圍攻擊,你們會很吃力的。」

 

「史蒂芬。」

 

「克勞斯,你想啊,我放著大家不管很不負責任啊!況且這些日子的忙碌都是我的失誤造成的,沒理由拿我個人的過失當作請假的藉口。不然這樣,今晚忙完之後,我一定回去休……」

 

 

喀嘰。

 

 

四面門再度開門,這次走出的是額頭青筋暴露,帶著憤怒表情的金髮獨眼美女。只見她踩著黑色長靴,像是走秀的模特兒一樣俐落地走到史蒂芬跟前,然後掏出了愛槍抵在史蒂芬的額頭。一連串動作行雲流水,讓史蒂芬毫無反應的餘地。

 

「K‧K!?」

 

「刀疤臉(Scarface),你是想要現在被我砰一槍進入永眠呢?還是現在馬上回家補眠呢?選一個吧。」K‧K以無比冰冷的語氣說,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史蒂芬。

 

「冷、冷靜點,怎麼啦?這麼激動,妳不像是會管我的死活的人啊。」

 

史蒂芬連忙陪笑臉,他毫不懷疑要是說錯了話,K‧K可能會選擇在他身上開個洞,讓他去萊森斯醫院補眠。

 

「沒錯,你要死在哪個暗巷裡我才不管,也管不著,但是小克勞很擔心你啊,還打電話跟我求救!我可不饒過讓小克勞傷心難過的人,腹黑男。要是你過勞死在小克勞面前,讓他痛苦一輩子,我會把你從棺材挖出來再補你三發子彈!」

 

「好、好痛啊,K‧K。冷靜點,就算晚上不去參加作戰,我也至少要先把這疊緊急文件處理完畢,才能回家……」

 

被槍管戳得額頭發紅,史蒂芬不死心地指著旁邊疊了十公分高的文件說,而這舉動徹底地激怒了K‧K。

 

「現在、馬上、回家!」

 

K‧K的槍口指向緊急文件,一副如果你不從,我就把這堆公文變成廢紙的樣子。

 

史蒂芬看看毫無轉圜餘地的K‧K,再看看旁邊憂心忡忡地望著自己的克勞斯,午餐三人眾則早就到陽台避難了。四面楚歌的情況下,史蒂芬只能捂住臉嘆氣。

 

「好啦,我知道了。」

 

史蒂芬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配上枯槁的臉色,有點像是恐怖電影裡的喪屍,他拿起那盆薰衣草,再將外套隨意地披在肩膀上。

 

「那麼我就先早退了。各位,真是不好意思。」

 

「快滾。」

 

子彈射在史蒂芬的腳邊,讓地板開了一個洞。

 

「是是~我走就是了,謝謝妳的關心,K‧K。」

 

史蒂芬揮了揮手,走進了四面門,背後毫不意外地傳來K‧K憤怒不滿的大叫,還有克勞斯等人慌張安撫K‧K的聲音。

 

史蒂芬微微一笑。

 

四面門關上,空間連結術式啟動後,萊布拉事務所裡那些溫馨喧鬧,像是陽光般讓人無比依戀的聲音瞬間消失,被切離的空間內只剩下機械運轉的摩擦聲,冰冷而規律。

 

史蒂芬低頭看著懷中的薰衣草盆栽,伸出手指觸摸柔軟的花瓣。

 

明明是嬌弱纖細的草本植物,卻不知為何讓他聯想起魁梧強悍的送禮之人。無論是筆直不曲的花莖,或者高雅而療癒人心的香氣,都如此地惹人憐愛。

 

倒映紫色花朵的灰暗眼珠裡,混濁而黑暗的什麼在黏稠地翻攪。

 

「還沒到休息的時候哪。」

 

史蒂芬柔聲說道,吐出了冰寒刺骨的氣息。

 

 

 

****

 

 

 

頭頂傳來“咚”地一聲,一陣輕微的疼痛蔓延開來,讓史蒂芬的思考迅速地回到現實,人們的喧鬧聲如洪水般在耳朵裡炸開,眼前的矮桌上擺著自己喝到一半的威士忌。

 

「史蒂芬老師~怎麼一個人在這裡喝悶酒啊?雖然這次作戰沒讓你參加,也不用鬧脾氣吧~?別在派對裡給我擺一副死人臉。」

 

把酒瓶壓在史蒂芬頭上,喝得滿臉通紅的K‧K自顧自地在史蒂芬旁邊坐下,噴了史蒂芬一臉酒味。

 

摧毀再生之泉的行動最後圓滿完成,由於動員了許多萊布拉成員參與這次行動,為了慰勞參加者,以及提振組織內部向心力,因此特別舉辦了慶功宴。

 

會場就簡單地設在萊布拉大得誇張的事務所,那空間足以讓成員們盡情狂歡。當節拍分明的電子音樂響起,紅綠燈光交織,完全無法讓人想像是祕密結社的辦公室,彷彿是哪邊的知名酒吧。

 

「沒有,只是想事情而已,倒是K‧K,妳有點喝多了。」

 

看著K‧K豪放地拿著酒瓶就喝了起來,史蒂芬隨口勸了一下,不過當然知道是沒有效果的。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醉了。」

 

K‧K不開心地皺起眉頭,瞪著史蒂芬。

 

如果回“兩隻眼睛都看到了”肯定會當場被射殺,所以史蒂芬聰明地隨便找個話題轉移K‧K的注意力。

 

「如何?對付那個邪教很順利吧?」

 

「你不是知道嗎?很順利,雖然最後功勞照慣例還是讓給HLPD啦。」K‧K搖晃著酒瓶笑著說。「基本上按照你的作戰計畫進行。小克勞超努力的啊,衝在最前面,好像重裝坦克一樣,敵人基本上也就是拿著一些武器的烏合之眾,根本不是小克勞的對手,防線潰散之後,就很好解決了。至於那個喪心病狂的教主,他最後沒能按下炸彈按鈕,就被小克勞狠狠地~給一拳打出窗外。」

 

「喔,那肯定很痛,他們的總部是設在25樓吧。」

 

「是啊,反正是異界人,命硬得很,只是全身骨折而已,最後小克勞還跑去醫院和他談論宗教理念呢。」

 

「真不愧是克勞斯。」

 

明擺著是拿著宗教招搖撞騙,甚至傷害他人性命的傢伙,基本上不是騙子就是瘋子,會想認真和這種傢伙溝通價值觀的人,也只有克勞斯了。史蒂芬溫柔地微笑。

 

「是啊,小克勞就是太善良了……」K‧K喝了一口酒,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你知道後來小克勞怎麼對付那時候的叛徒嗎?」

 

「不知道,那件事情你們處理了,資料也歸檔了,我沒多問,畢竟克勞斯一定非常難過,我不想讓他再回想不好的回憶。」

 

史蒂芬嘆息,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嗆辣的酒液通過喉嚨,在嘴裡留下忘憂的香氣。

 

為了避免內部成員的猜忌,克勞斯和史蒂芬兩人遭成員背叛的事情,最後只輕描淡寫地以遭遇血界眷屬做結,除了克勞斯、史蒂芬、K‧K、吉爾伯特四人之外,沒人知道真相,至於背叛者則逐出萊布拉,永不得回任。

 

「那些叛徒被抓到之後,馬上不像樣地哭著跪下,和小克勞說是因為家人遭到挾持,不得已才背叛萊布拉,真是氣死人了!明明身為牙狩居然勾結血界眷屬,甚至想害死小克勞,作為牙狩和人都不及格,還敢求饒呢!」

 

「但是克勞斯的話,一定會放過他們的。」史蒂芬笑著,搖晃酒杯,威士忌中的冰塊清脆交響。

 

「是啊。」K‧K像是要吃掉仇人似地,憤恨地再度灌了口酒。「小克勞雖然因為背叛還有你的失蹤慌得不行,還是覺得他們情有可原。唉,本來我都想給他們吃幾發子彈的,不過小克勞居然瞞著我把人放走,還叫吉爾伯特把資料都刪除了。」

 

「克勞斯也成長了呢,居然知道要偷偷把人放走。」

 

史蒂芬半開玩笑地說,這讓K‧K生起了無名的怒火。

 

「你怎麼一副跟你無關的樣子啊?你不也是受害者嗎?躺了七天還笑得這麼開心。真不懂你在想什麼。」K‧K瞪著史蒂芬。

 

「唉呀,克勞斯的決定嘛,誰能改變呢?而且我回來時事情都已經結束了,大家沒事就好。」

 

「這可不像是你這腹黑男會說的話啊。依照你的個性的話,應該是和我一樣,根本無法饒恕那些背叛者…」

 

 

「因為他們有要守護的東西,而不得已地犯下過錯。」

 

 

渾厚低沉的聲音插入他們的對話中,深知這談話不該給克勞斯聽見的K‧K和史蒂芬都是一愣,酒醒了一半。

 

克勞斯在史蒂芬旁邊坐下,像是在忍耐胃痛似地,小山般的身軀頹喪地前傾,雙手交扣。

 

「他們同時也是我曾經的夥伴,我應守護的事物。沒有事前察覺到他們遭脅持,沒有辦法抗衡那位血界眷屬,沒有及時找到重傷的史蒂芬,都是我的錯誤。」克勞斯沉痛的聲音彷彿告解的罪犯。「他們的確選擇了不可挽回的決定,但那是無奈之舉,無論如何,罪不至死。」

 

「克勞斯,事情都過去了。今天是慶功宴,不要愁眉苦臉的。」史蒂芬像是安慰孩子似地,拍拍克勞斯的肩膀。

 

「是呀,小克勞,喝點酒吧?」

 

K‧K也幫忙轉移克勞斯的注意力,她順手開了一瓶紅酒,幫克勞斯斟滿。

 

克勞斯並沒有接過K‧K遞來的紅酒,他看向K‧K和史蒂芬,張開了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困惑的眼神中摻雜些許的恐懼,像是第一次見到他們一樣陌生。

 

擅長汲取克勞斯意思的史蒂芬,覺得心臟彷彿針扎般疼痛。

 

都是我害的,是我的錯。史蒂芬懊悔地想,這是他自上個月的失敗以來,在心底打轉無數次的念頭。

 

明明決定要把檯面下的事情一肩扛起,即使犯了克勞斯的忌諱也在所不惜,但卻搞得一團糟,要是能早點發現成員的異常,就不會讓克勞斯碰到這些骯髒事情,並且因此而受到傷害。

 

不過一切還來得及。

 

只要適當地彌補,是可以挽回的。

 

「克勞斯。」史蒂芬說,將手輕輕地放在克勞斯交握的雙手上,感受著彼此的溫度。「你的決定沒錯。」

 

他知道那是現在克勞斯最需要的話語。

 

「但是……」克勞斯看向他,碧綠的眼睛睜得圓圓地,像是受傷膽怯的小動物。

 

「K‧K是捨不得善良的你才說那些的,一時的氣話,只是因為鬱悶無處發洩才這麼說的,大概只要來個人給她揍幾拳就能解氣的程度。」

 

「沒、沒錯。」察覺了史蒂芬的謊言,K‧K瞪了一眼史蒂芬後,也順水推舟地說了。「例如說揍幾下旁邊的腹黑男就沒事了。」

 

「啊哈哈,暴力不好啦,我可是和平主義者,去買個沙包給妳好嗎?」

 

「你真的很讓人討厭。」

 

「K‧K,史蒂芬最近又累又忙,大概無法承受妳的一擊,不如找我吧,我有鍛鍊過,很耐打。」

 

「噗,小克勞真是的,我們是在開玩笑啦。」

 

「唔?」

 

看著克勞斯一本正經地拍拍胸膛,K‧K忍不住笑了出來,輕輕捏了捏克勞斯的臉,讓克勞斯不能理解地歪著頭。

 

「對了,克勞斯。」眼見氣氛緩和下來,史蒂芬微笑著用叮嚀的語氣說。「雖然那些背叛者情有可原,但是釋放背叛者時還是要有些計畫。」

 

「什麼意思呢?」

 

「就是要設想一下,他們會不會反過來對我們復仇之類的事情。我個人認為最好洗掉一段時間的記憶。雖然這聽起來很殘忍,但是有時還是必要的,你也不希望看到其他無辜的成員受到牽連,或者他們因為得知萊布拉的消息被拔掉腦子吧?」

 

「他們是家人受挾持所以才背叛同僚,足以說明家人對他們的重要性,所以我實在是不忍心破壞他們與家人相處的回憶。」也許是想起了自己的家族,克勞斯露出被外人評為惡鬼樣貌的溫柔笑容。「我承認我確實有思慮不周的部分,不過大部分的人都離開HL了,在“外面”的世界沒有異界技術,知道萊布拉的人也少之又少,所以即使他們腦中有著一些情報,應該也不會遭遇太大的威脅。」

 

克勞斯看向史蒂芬,眼神是少見的冷酷嚴肅。

 

「至於恩將仇報,意欲復仇之人,我發誓,若他們再度傷害吾等同伴,我絕不輕易寬恕!」

 

克勞斯身上散發的壓迫感讓眾人驚詫地望向他,彷彿時間暫停一樣,一時之間只剩電子音樂在迴響,直到史蒂芬擺擺手示意沒有重要事情,氣氛才重新熱鬧起來。

 

「有被譽為“人界的守護者”的你的承諾,相信成員一定可以被保護得很好,克勞斯。」史蒂芬笑著朝克勞斯舉起酒杯。

 

「史蒂芬。」克勞斯靦腆地笑了起來,終於拿起了那杯紅酒,和他碰杯,玻璃相撞的聲音十分悅耳。

 

K‧K看著克勞斯對友人充滿信賴的眼神,以及史蒂芬少見的衷心笑容,默默地喝了一口酒。

 

明明是至交好友相知相惜的美好畫面,K‧K卻因為知道史蒂芬對克勞斯抱持何等的犧牲精神,而感到莫名生氣。

 

真是個笨蛋呢。她想,我也到了多嘴的年紀嗎。

 

「腹黑男,你知道嗎?沒有你的那幾天,萊布拉像是要拆了一樣天翻地覆,小克勞也是天天都在胃痛。」K‧K像是隨意聊天似地開口。

 

「是我領導無方。」

 

「不,克勞斯,任誰遇到突發事件都會慌亂的。」

 

以為是在說自己的克勞斯緊張起來,史蒂芬連忙安慰他,K‧K趁機接著說。

 

「沒錯,小克勞,都是這傢伙的錯!明明負責那麼多萊布拉的事務,還敢隨隨便便消失!而且呢,如果這傢伙不在,小克勞也會很難過對吧?」

 

被點名的克勞斯愣住了,原本因為酒精而紅潤的臉龐,突然連耳根都泛紅了,鏡片後的目光閃爍,那模樣像是被說中心上人的小女孩。

 

「……嗯唔。」

 

克勞斯嘴裡模糊不清地說,可愛的樣子讓史蒂芬忍不住勾過他的脖子,然後揉揉他的頭髮。

 

「哈哈,也太依賴我了吧,真是拿小少爺沒辦法呢。」

 

「所以說。」看著克勞斯因為史蒂芬的戲弄而害羞地縮起身體,K‧K冷冷地瞪著史蒂芬,好像他是個玩弄少女的負心漢。「你啊,別以為自己是個不重要的傢伙。」

 

聰明如他,史蒂芬自然明白K‧K的弦外之音。

 

K‧K真是溫柔呢。他想,看向K‧K,為了掩飾什麼而重新露出了虛偽的笑容。

 

「安心吧,我終究還是放心不下萊布拉呢。」

 

「哎呀,真意外~還是說你只是敷衍我?」

 

K‧K用手肘頂了他肚子一下。

 

「怎麼會呢,在克勞斯的事情上,我可一直都是真心誠意的,對吧?克勞斯。」

 

「是啊,史蒂芬是很值得信賴的友人,這點我可以保證。」克勞斯微笑。

 

因為克勞斯無法理解K‧K對史蒂芬的那份敵意和懷疑,所以在史蒂芬看起來被K‧K刁難時,總會適時地打圓場。

 

二對一,看起來好像我才是壞人一樣。K‧K悶悶地喝了一口酒。

 

「差勁的男人。」

 

 

 

 

****

 

 

 

 

HL的深夜比地球上的任何城市都要危險,這是人人知道的常識。

 

在能見度不到30米的濃霧之夜,是各種各樣的惡人、瘋子、異形生物、邪惡組織、異端宗教活躍的時刻,迷濛的霧氣掩蓋了許多在人類道德之下的惡行,也掩蓋了許多讓人發狂的血腥儀式。

 

史蒂芬走在這樣的夜裡,步伐緩慢,姿態優雅,彷彿走在高檔酒店地板光潔的大廳,而不是路燈明滅不定,堆積垃圾的狹窄小巷。

 

地面的汙水在他的鞋底凝固。

 

他每踏出一步,路面的冰霜就結得更加厚實,延伸得更加遙遠,彷彿蜘蛛的絲網,捕捉著悲哀的獵物。

 

沒錯,此處將化為蜘蛛之巢,他的領土,他的狩獵場,而他正是那掠食者。

 

 

「別…別過來!」前方,發現已走到死路的金髮男人回頭,因極度的恐懼而發出變調的聲音。

 

 

灰白的路燈打在男人臉上,讓他臉色更顯蒼白。男人取出懷中的改造手槍來,對準史蒂芬,卻因為驚恐而雙手不停顫抖,使人懷疑他是否真的理解準星的用處。那副B級恐怖片角色的樣子,讓史蒂芬幾乎要笑出來了。

 

地面的寒冰以讓人頭皮發麻的速度蔓延,發出細碎清脆的聲音包圍住男人。

 

「捉迷藏結束了,安東尼奧。」史蒂芬說,吐出一團白霧,鐵灰的眸子彷彿出鞘的利刃散發寒光。

 

獵物已經無處可逃。

 

「你、你這傢伙,萊茵赫茲先生明明已經說了放過我們……」安東尼奧可以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混亂的他已經不知道那生理反應究竟是因為恐懼,或者急速下降的溫度。

 

身為萊布拉曾經的一員,他當然明白普通人和血法使之間絕望的戰鬥力差距。

 

因為能夠與怪物交戰的,必然也是怪物。

 

「應該是說過,不過反正我沒能聽見。」史蒂芬說,覺得自己開了一個很爛的玩笑。

 

「彼得、阿爾伯特、查爾斯、安潔莉娜,他們的下落不明……」安東尼奧突然想通了什麼,顫抖著嘴唇數著同伴的名字,明白自己凶多吉少。

 

「嗯。」史蒂芬回答。

 

「你、你這是背叛萊茵赫茲先生。」

 

「“背叛”?彼此彼此。」聽見安東尼奧的話語,史蒂芬平靜的眼中首度表現出負面的情緒。那是毫不保留的厭惡。「不過,是的,你是最後一個了。」

 

「你!」

 

「追查你們可讓我費了好一番功夫。」因為處於絕對的優勢,史蒂芬從容地閒聊起來。「還好你們沒有乖乖聽克勞斯的話,遠離HL,不然我可真不知道要去哪找人。」

 

「……從以前開始,就有傳聞,萊布拉的背叛者沒一個活著出去的。遲早會被你處分的話,不如潛伏起來,找機會報一箭之仇。」安東尼奧咬牙切齒地說。

 

「喔?說得好像是我處理失當的問題?」史蒂芬冷冷地瞪著他。「你們集體背叛組織,企圖殺害組織首領的事,可不是我逼你們的。浪費克勞斯的好意,沒有及時離開HL,也都是你們自己的問題。況且你們背叛的原因並不是被血界眷屬威脅家人,而是在HL的地下賭場欠了上千萬吧?還留在HL不走的理由也是為了還債,才持續出賣萊布拉的資訊。怎麼看都是自作自受。」

 

一切的秘密都被攤開來審視,安東尼奧沒想到史蒂芬竟然調查到這一步,被說中虧心事的他可笑地發著愣。

 

「應該沒話好說了吧?」史蒂芬淡然地說,那口氣像是羅列證據的偵探,或者宣布判決結果的法官。

 

「不,等等,萬一我死去的話,我的家人會……」最終,安東尼奧嘗試像面對克勞斯一般,用親人作為求饒的手段。

 

「安心吧,你的家人已經不記得你了。」這是我最起碼的良心,史蒂芬這麼說。

 

男人咆嘯一聲,失去理智地開了槍。

 

火光閃現,硝煙升起。

 

面對突然卻可預料的攻擊,史蒂芬是有能力躲開或使用血法擋下的,不過史蒂芬一動不動。

 

子彈打穿了他的左肩,冰冷發麻的痛楚擴散開來。

 

沒事的,史蒂芬想。反正也不需要躲了。

 

從空心歪曲的傷處流出的鮮血,緩緩地逆向回流,化為黑色黏稠的液體,像是有生命般,逐漸填滿、修復史蒂芬的傷口。

 

「……怪、怪物。」安東尼奧發出不像樣的悲鳴,驚愕地鬆開雙手,手槍掉落地面,轉了幾圈。

 

「為什麼呢?幾百次,幾千次,你們想害死那麼正義善良的男人,世界的支柱,人界的守護者,而他明明對待你們是純粹無欺的好意。」史蒂芬低頭喃喃自語,提著無人能回答的問題,像是和過去親手埋葬的亡靈對話。然後他看向了安東尼奧,帶笑的眼睛裡是純粹的殺意。「真是恭喜啊,你們終於成功了,至少把他的佩劍給折斷了。」

 

刺骨的寒冰在不知不覺間通過血管,凍結了安東尼奧的全身。

 

「不過HL是很棒的地方,就算是碎裂的劍刃,也可以重鑄,代價只是不能離開HL而已,真是划算。」

 

「你…不是人!」只剩嘴巴能動的安東尼奧,吐出了爛俗的咒罵。

 

「這不是明擺著的事情嗎?」

 

史蒂芬露出扭曲的笑容,雙手插在口袋裏頭,在他身後無邊無際的黑暗中,覆面的處刑人一個一個浮現,朝著安東尼奧伸出索命的手掌。

 

 

鮮紅的血液飛濺到史蒂芬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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